冬季昼短夜长,当七点半的上课铃声打响时,很多学生都会不自觉地看一眼窗外对面办公楼上的那“就像早晨七点钟的太阳”的十个掉漆的红字,而后再瞥向天际连晨光都只泻出二三缕的东方,麻木苦笑两声,在心底里骂一句娘,然后便淹没在晨读的“朗朗”读书声中。
高中,尤其像我所任教的这种二流高中,高不成低不就的,最是令人不爽。明明升学率连续十几年也就跟个蚯蚓一样,在一条线上上下进行着误差不超过一毫米的蠕动,却偏偏要学那些顶尖学校的日程安排,而且还不是只算高三一个年级,是三年全包,还美其名曰“从起跑线上赢过别人”。
如此压抑的氛围,老师或者学生都不舒服,只是学生不舒服大都只能在放学后,通过电子游戏的放肆问候来发泄不满,而老师还好些,无所谓操场或厕所,甚至这几年连办公室内也都不再管辖,只要压力上头,大可以当即吞云吐雾一番。而因此,我办公桌上烟灰缸里,按灭的红塔山数量一向在同室老师内名列前茅,从未输过——
不过那已是两三个月前的事了。
从夹杂着个人真实情感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晨光熹微中,教语文的刘老师与教地理的张主任的一胖一瘦的两道身影再次逼近,我已经忘了这是他们跑的第几圈了,不过怎么也过十了吧。
很多老师,不只有他们,都是最近开始改善自己的生活习惯的,而据他们所说,却是受了我的影响:年级老师里数一数二的大烟枪改过自新,第一个戒烟,这无疑是一件大新闻,而之后他们又看见我一改往日上午第二第三节课都时有睡过迟到的坏习惯而在早早的六点钟便来到学校操场打五禽戏,不由得一开始是觉得我脑子抽风,但时间一长,却也纷纷跟随起来。
至于我本人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在读完那本先祖的日记后做出如此选择的,真要说起来,大抵也是因为那门五禽戏是目前我唯一所知的,先祖曾经习练过的跟武功擦上那么一点边的东西,而我自己在打这东西时,或多或少也能稍稍体悟到一两分他那时的心境吧?当然,这更多的应该不过是错觉罢了。
日记记载到二人离开华严寺后便再无记录,之后他们是否前往寻找了那处宝藏、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别的艰险、有没有如约前往种豆斋拜会、是否替玄净和尚在杨玄珪墓前敬过酒、先祖有没有得偿所愿修到了别的武功、赵青遥最终有没有打磨锋芒得道成仙此上种种,都再未有只言片语的阐述。
我不知道是先祖觉得此后之事又重归于往常平凡因而不配与之前的内容记录于同处,还是那些剩余的日记经过千年时光被磋磨殆尽,总之,关于我那个平凡一生、离奇数载的先祖王凡与他的同伴杨暾以及那把至今未曾听闻下落的长恨剑之间的故事,至此告一段落。
铃声再起,表明此时已过八点,而同一时间,东天鱼肚白的皑皑云雾间,初升的吐金旭日终于露出了大半,我们驻足观去,不知为何,俱是笑靥如花,似有一道源自千年前大唐的长风自远空而起——
终于吹拂尽山川大地。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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